《未来前夫失忆了(1v1)》 重阳 江家多少是存在点离婚玄学的。 九月九重阳日,秋高气爽。 传统节日,江家大家族的男女老少都得一起来祭拜祖先,今年也不例外。 江家长孙江禹前几年结婚又离婚,今年重阳带回的女人竟然是前妻,甚至放话明年复婚,众人惊讶之余更好奇江老总的反应。 众所周知,江老总很不待见这位前儿媳,江禹能带前妻回来,自然是跟江老总进行了好几轮激烈较量的结果。 现场没有想象中的火药味不说,江老总破天荒地主动叫前儿媳上前上香,这番举动很明显在释放善意了。 前、不,未来长孙媳上完香,轮到次孙江琛。 江琛举起三根香朝墓碑拜了三拜,接着就不紧不慢地说出炸裂宣言:“爷爷,您要我做的我都做了,下周一我和袁徽宁就去办离婚,希望您老在天之灵能理解。” 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下巴,齐刷刷地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袁徽宁,不禁感叹这两夫妻超强表情管理能力,连离婚这么大的事也能说得跟讨论吃饭一样平淡。 “臭小子,你敢不敢再说一遍!”率先坐不住的是江琛的父亲江二叔,他是江老总的亲弟。 大侄儿前脚说复婚,亲儿子后脚就说要离婚,他气得抢过一边的长树杈作势就要打在这混账儿子身上,却被老伴儿拉住,连袁徽宁也拦到未来前夫面前。 “爸,您别怪他,这是我们两个人商量后的结果,也是最好的结局了。”袁徽宁苦笑着解释。 江琛将袁徽宁推到一边,主动上前一步:“爸,不合适就是不合适,我没选在中秋节宣布已经很好了。” “王八崽子,我还得谢谢你是吧!”江二叔气得挥起树杈,直直鞭打在江琛的大腿上,他没有躲开。 江母赶忙扯住树杈,又拉住江二叔的衣袖,着急提醒:“这么多亲戚在场呢,你要发火也等回家再说吧!” 江二叔气不打一处,嘴上骂咧咧的,摔掉树杈,气冲冲地下山。 江母长叹一口气,急匆匆地跟在他身后。 现场气氛异常尴尬,江老总发挥大长辈的作用,叫其他人继续上香烧纸。 袁徽宁不安地望向江琛,只见他神色平静地走到一旁帮忙烧纸,这始作俑者心理承受能力确实强大,竟然跟无事发生似的。 往事 袁徽宁很早就认清了一个事实,江琛不喜欢她。 他会娶她也不过是家族施压。 袁徽宁的爷爷和江琛的爷爷是战友,袁爷爷在一次战役中冒险救了江爷爷,江爷爷躲过一劫,没有在废墟中被炸成碎片,袁爷爷的右小腿却因此落下残疾。 江爷爷很是惦记这份恩情,并和袁爷爷私自定下后辈的娃娃亲。 袁爷爷早在袁徽宁五岁时就去世了,后来,江爷爷通过不少人脉,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家,并把她当成亲孙女般看待。 他并没有忘记娃娃亲的承诺,大孙子江禹年纪太大,差了整整五岁,担起娃娃亲的责任就只有小孙子江琛了。 江琛和袁徽宁同岁,甚至比她小了三个月,但那又如何,江爷爷拿他们的生辰八字找过算命师,说他俩是天生一对,佳偶天成。 江琛的父母和袁徽宁的父母当年更是一见如故,聊得非常投契。 一切看着都非常顺利。 后来,江琛考上大学,选了口腔医学专业,临近毕业之际,江爷爷病重,希望临终前能看到他和袁徽宁领证。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被上赶着鸭子领了结婚证,没过几天,江爷爷就去世了。 三年后的重阳节,江琛毫无预警地丢下一个离婚炸弹,袁徽宁自然也没逃过一系列的电话轰炸。 回到家中,她的手机上就积了十多个未接来电,无一不是她父母的。 “我等会儿要回家一趟。”她说的是回袁家。 江琛接过一杯水喝下,说:“我和你一起。” 她蹙眉,不确定地问:“你不是也要回另一边‘汇报’吗?” 他瘫坐在沙发上,用手指捏了捏鼻梁,语气疲惫:“他们气在头上,我回去也是浪费时间和口舌。” “哦……”她真的很佩服他,时刻保持冷静清醒,理智永远在情感之上,永远不会被感情束缚。 正因如此,她才会提出离婚,只不过,她没想到他这么会选日子罢了。 他们住在市区,袁家在市区外的镇上,平常开车也要大半小时,两人没吃晚饭(其实也没什么胃口)就出发,碰巧赶上堵车时段,狭小的车厢中充斥着沉默和尴尬。 “我约了周一早上九点,你看行不行?”她说办理离婚的时间。 “嗯。” 气氛继续陷入冰点。 回到袁家,袁徽宁的父母早已在客厅坐在等候,对比江家,袁家的气氛相对缓和,没有剑拔弩张的气势。 “真的没办法再过下去了?”袁父手指间夹着香烟,却没有点燃。 “是我的不对,离婚后我会给足徽宁相应的赡养费,还有我们现在住的那套房,我打算下周过到她的名下。”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,从未听他提起,下意识就拒绝:“不用,我不要那套房子……” “房子你自己留着就好,宁宁她从你们家得到的恩惠已经够多了。”袁母率先开口拒绝这个方案。 他们家境一般,袁徽宁从小学到高中读的都是贵族学校,学杂费高得吓人不说,可江爷爷非得要让她去读,甚至自掏腰包,尽管袁家夫妻多次婉拒,都被江家推回来了,因此他们对江琛多少有些亏欠情绪的,怎么还敢要他的房子。 离婚快乐 聊了一个多小时,袁徽宁有些后悔了,提什么离婚呢,本以为是还给江琛自由,现在好像倒是自己占了不少便宜。 离开前,袁母将她拉到房间,告诉她之前欠江家的钱,袁母都用账本一笔一笔记下来,即使他们目前手头上没有那么多,最起码也得一点点还回去。 两母女商量了好一会儿,出去的时候,袁徽宁的弟弟袁徽宇刚好回来。 这小子刚读大一,最近还跟大学同学组了个乐队,一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姐姐和姐夫都在,不过表情不太好。 袁徽宇对着江琛打了声招呼,忍不住打趣道:“琛哥,跟我姐吵架啦?” “不是吵架,是离婚。”袁父没好气地说。 袁徽宇倒抽一口冷气,一回来不提哪壶开哪壶,尴尬地挠了挠一头浅褐色短发:“那……祝你们分手、不,离婚快乐?” 袁母走过去送他两记爆炒栗子:“臭小子,少说两句不会死的!” 场面实在过于惨烈,袁徽宁迅速拉着江琛离开,期间她想起弟弟的“祝福”,其实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。 人活着就是寻开心,既然婚姻在剥削他们的快乐,倒不如爽快分开,彼此更加轻松。 快走到小区大门,她才惊觉自己还牵着江琛的手,霎时尴尬地松开。 “抱歉。” “没关系。”他表情仍旧淡淡的。 说来也好笑,三年夫妻,他们除了在公开场合“表演”,私下从没有任何亲密的肢体接触,当然,两人也是分房睡的。 路上,她忍不住再次提起房子的事:“房子真的不用给我了,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在市区生活。” 路口信号灯由绿转红,江琛踩下刹车,目光直视信号灯上的倒计时:“我已经叫律师拟定财产分割清单了,房子确定归你,把它租出去,多少也能赚点钱。” 她知道他向来出手大方,却不知他大方到这种程度。 大概是看在他爷爷的面子上吧。 离婚前一天刚好是周日,袁徽宁早上把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,下午就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回家住了。 江琛不在家,估计是怕尴尬,所以她离开的时候,他也没回来过。 两人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,她自然也从不过问他的行踪。 江琛在诊所的休息室睡了一晚,休息室的沙发太短太窄,他睡得腰酸背痛,下午的状态浑浑噩噩。 诊所开在大商场旁边,他下去买杯咖啡提神,恰好碰上监工的江禹。 “时代变了,公司自然也要与时俱进。”江禹扯开杯盖,直接灌入一口美式。 两人坐在咖啡店里,不俗的身高和相貌频频引起路人侧目。 江禹和江琛虽然是堂兄弟,但两人关系一般,见面只不过是聊两句的程度,毕竟一个是建材公司老板,一个是牙医,能聊的确实不多。 “这一带小区确实不少,商场也足够有人气,确实是开全屋定制品牌店的好地方。”江琛不懂这些,读书时,他爸确实有意无意地让他接触建筑行业,可他完全不听,甚至填志愿报了跟建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口腔医学,就差没把老头气死。 不讨厌 “你呢,周末还特地出来加班?” “嗯,算是吧。”江琛回答得很含糊,其实他今天是休假,莫名不想回去,莫名害怕见到袁徽宁。 “离婚是要吃不少苦头的,悠着点。”江禹是过来人,特别有话语权。 “又不是我提的离婚。”他有些不爽地反驳。 “那你讨厌她吗?”江禹对那位堂弟媳印象很浅,单单记得她长相很清秀,平日的家族聚会不怎么爱说话。 江琛没有立刻回答,一旁的手机就接到了好几条信息。 袁徽宁:【图片】 袁徽宁:这盒子放你房间了,里面都是你们家长辈送的玉器和金银首饰,还有一部分彩礼现金,剩下的我后面会打到你账户上。 袁徽宁:我今晚回家住,明天准时见。 她好像看出他的窘迫,所以着急躲开好让他睡个好觉? 他没有立刻回复她的信息,摁下手机锁屏键:“以前可能讨厌过,后来就不讨厌了。” “喜欢她吗?” “不知道。” 两个月前,一次寻常的晚餐时刻,她提出离婚。 那时候,他仿佛觉得好不容易习惯下来的日子被突然打断,心里闷闷的,理智仍然占据上风,他没问原因,毫不犹豫就答应了。 剩下的时间,他一直在尝试适应新生活,努力适应以后没有她的日子。 明天就要办离婚手续了,他似乎还在调试期。 习惯真是恐怖。 江禹被他的话整得有些无语,不过回头想想能理解,毕竟这段婚姻仅仅是老人家之间的约定,对他俩来说确实不公平。 沉默了一会儿,杯子里的冰块化了些许,“哐当”一声往下沉。 “你为什么要和静姐复婚?”江琛不解,当年两人离婚也是闹得很难看,虽然没公开原因,但江禹后来的脾气也是越来越火爆,显然堂嫂的离开给他核弹般的打击。 正常人的思维里,离婚就得好聚好散,下一个会更好,何必吃回头草。 提起温静,江禹的目光柔和了不少,他也不遮遮掩掩,大方地说:“离不开她,忘不了她,心里就只有她。” 真肉麻。 婉拒了江禹的吃饭邀约,江琛便开车回家。他现在是即将恢复单身的男人,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别人卿卿我我,而且对他来说也是暴击。 回到家,只有阳台外的夕阳洒进些许鎏金色彩勉强给屋里添点光亮,明明家里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化,江琛硬是觉得少了点什么。 平时,袁徽宁一下班回来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刷手机,她倒是有个“特异功能”,可以一边看电视,手指又能准确点击手机屏幕上的消消乐,得空了还能跟他打招呼:“回来啦,懒得做饭,给你点了外卖,还有五分钟到。” 两人中午都不回家,一星期七天的晚餐有五天都是江琛主动做饭,她负责蹭吃。 因此他周末都会特地出去备好一星期的菜放冰箱。 一开始他多少有些不爽,强行规定两人“自给自足,各过各的”,她倒好,直接买回一箱桶装方便面,用她的话说就是:“能填饱肚子,还不用洗碗,一举两得。” “你怎么不说直播间买一箱还能送精致碗筷,比商场的还便宜?”江琛没好气地怼道。 袁徽宁故作油腻地挑眉,挤大小眼:“哟,江医生也喜欢逛直播间啊。” 领证 江琛深吸一口冷气,后来,他做饭都默认两人份。 今晚,他做了蒸水鸡蛋和清炒虾仁,将两盆菜端到饭桌上,他下意识就要走到沙发边上,倏地顿下脚步,茫然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,才猛然想起她已经搬走了。 连饭菜都不知不觉地做了两人份,虽然是他能吃完的分量,肚子空前满足,心里却空荡荡的。 周一,袁徽宁抢在闹钟铃响前起床,倒不是她有多开心,只是一晚上辗转反侧,根本没怎么睡着。 她挑了一件白色衬衫和一件黑色绣花半身长裙,把头发扎成高马尾,又化了点淡妆。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,就差把“苦大仇深”写在脸上,她强行扯起两边嘴角,试图让自己开心起来。 才二十六岁,以后还有大把比江琛更好更帅的男人等着呢。 袁徽宁提前半小时到达民政局,坐在办事大厅里,恰好碰到一对新人高高兴兴地出来,女方戴着头纱,手里捧着花束,与男方相视一笑,爱情的甜蜜溢于言表。 她不由得想起三年前,自己和江琛为了江爷爷,急匆匆约了第二天最早的号,两人打扮随意,连证件照都是靠民政局里的自助照相打印一体机完成的。 工作人员接过两人的填写好的登记表,有些纳闷。平时大部分登记结婚的新人总会十指交缠,恨不得身体永远黏在一起,江琛和袁徽宁刻意将椅子拉开半米距离才落座,而且从不对视。 “两位,确定来登记结婚的?”工作人员再次确认,生怕他们走错地儿了。 此时,两人才默契地一起点头。 最后,两个红本本打上钢印,袁徽宁的心总算沉下去了,二十三岁,糊里糊涂完成了人生大事。 登记处旁边专门设置了打卡点供新人拍照,地方不大,装修充满婚俗文化元素和喜庆色彩,仪式感满满。当年袁徽宁匆匆看了眼,便紧跟在江琛身后,驱车去医院给江爷爷“报到”。 再后来,她在朋友圈陆续刷到同学朋友领证的照片,相比起别人悉心打扮、精心拍照,她和江琛结婚简直仓促得跟完成任务一样,甚至连婚纱都没穿过。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,八点五十五,他还没到。 江琛时间观念很强,鲜少有迟到的情况,她给他发了微信,过了五分钟都没收到回复。 轮到他们的号了,袁徽宁坐到其中一个窗口前,给他打电话。 无人接听。 工作人员提醒她:“女士,离婚手续需要两个人一起来办理,您先生不在,不能单独办理哦。” “能不能再等一下?我没打通他的电话。” “不好意思,如果您先生赶不过来,麻烦重新预约。” 她尴尬地离开办理窗口,肚子里烧起一股无名火,他不会临阵逃脱,不想离婚吧!不想离就早点说,何必让她当小丑! 她不放弃地继续打了好几通电话,直到重拨第十八通,另一边才迟迟接起。 电话一接通,她便忍不住疯狂输出:“你够了,答应离婚的是你,你还嫌麻烦不想来是吧?每年离婚率都在上涨,办理离婚比登记结婚还热闹,抢办理离婚的号比抢演唱会门票还难!” 噼里啪啦说完一通,对面回复的是一长段沉默,袁徽宁对他的冷漠已经厌烦透了:“什么时候能到民政局,我等你。” 对面缓缓响起陌生的声音:“小姐,我这边是交警大队……” 车祸 当她听到江琛的手机里传来交警的声音,她像是被冰水从头淋到脚,全身发凉发颤。 她按照交警说的,急忙打车赶到医院,途中打电话通知江家两老,结束通话后,她的心脏一直跳个不停,脑子也乱哄哄的。 江家两老一听到儿子发生车祸,就叫司机老陶以最快的速度开到医院,一见到儿媳,两人就跟机关枪似的问个不停,袁徽宁只能把交警说的统统如实陈述给他们听。 江琛提前半个小时出发去民政局,车子驶到某条主干道的时候,前方突然有个小孩半路跑出来,他来不及刹车,为了不伤到小孩,车头转向,冲上一旁的绿化带。 车头严重变形,江琛的头部撞到方向盘,受到剧烈撞击,当场昏厥。 “医生刚才给他检查完和包扎了伤口,伤势不太严重,可他没醒来,还要留院观察。” “臭小子,多大人了还不省心。”江二叔嘴上这么说,还是担心地看向病床。 江母记得今天小两口去离婚:“宁宁,你和阿琛……” “我昨天就搬回家里住了,所以我和他没有一起出发。”袁徽宁坐在床沿,望着沉睡的男人,额头缠着纱布,清俊的脸毫无血色,她不禁有些自责,要是她不搬回去,和他一起出门,大概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。 江母长叹:“大概是天意啊……”连上天都认为你们缘分未尽呢。 “爸、妈,你们还吃午饭吧?不如先回去休息,我在这里就好了。”袁徽宁心想两人没离成,还是维持原来的称呼。 “你呢,要不要叫老陶等会儿给你送饭?”江二叔还是很心疼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儿媳,即使她和儿子要分开,他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。 “不用麻烦了,我等会儿下去随便吃点就行。” 送走两个老人后,她又打电话将事情告诉了袁母,袁母震惊之余,二话不说拉着袁父一起买点贡品,打算去邻镇山上的寺庙给女婿上香祈福。 挂断电话后,偌大的病房寂静得吓人。 原以为,早上两人顺利办完手续就各走各路,她为此辞掉了在市区的工作,甚至买好了今晚飞去西南的机票,打算给自己放个长假。 这下全部计划泡汤。 她拉起一旁的折迭椅坐下,在小程序把机票和预订的酒店一一退掉,简直心如刀割。 一通操作后,她看向床上沉睡的男人,轻声威胁:“你最好下一秒就醒过来,然后我们马上离婚,我可不想天天守在病床旁边。” 话音刚落,紧闭的眼皮若有若无地动了动,袁徽宁唤了他两声,最后还是没有反应。 “你最好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。” 虽然嘴上说着嫌弃,但袁徽宁实实在在地无时无刻守在他身边。她干脆让袁母拿了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,方便换洗。晚上就睡在一旁的沙发上,尽管她个子不高,还是睡得腰酸背痛。 “看你的黑眼圈,赶紧喝点汤。”江母知道她心疼他们老人家身体虚弱,不好守在医院过夜,所以这两天都坚持炖补汤给她补身体。 “要是阿琛醒来,一定要他好好补偿你。” 袁徽宁苦笑不说话。 说什么补偿,她欠他的哪是这两天就能还完。 苏醒 迷雾中,江琛从高空坠入平静的海面,四肢无法动弹,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远离海面,四周的冰冷黑暗如同魔魅趋近,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疼痛地叫嚣…… 眼前的一切突然发生剧烈晃动,他的意识随即变得模糊。 不久,黑暗静止了,他隐约听见身旁有稀碎的动静,他使劲想睁开眼睛,可眼皮仿佛被千斤顶压住,动弹不得。 袁徽宁坐在病床边,用拳头不停敲酸痛到不行的后腰,另一边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搜索性价比高的按摩仪。 这几天,她除了找医生问询和出去买饭,基本全天候守在房里,俨然成了“望夫石”。 玩手机时间长了,她用手指揉着眼眶和鼻梁,嘴里不忘碎碎念:“江琛啊江琛,你快醒过来吧,赶紧起来上班挣钱……” 她放下手机,手肘撑在床沿顶着下巴观察“睡美男”。脸部轮廓分明,皮肤细腻,眉眼也很好看。不得不说,江家的先天基因和后天教育确实不错,出来的个个都是气质不凡,通身矜贵。 混沌间,江琛顿感有光线漫进,很刺眼,他下意识就想抬手挡住,可手臂异常沉重,怎么都无法轻易举起。 “江琛!”看到他的眼睛一张一合,手臂也微微动了几下,袁徽宁激动地喊起他的名字,内心狂喜冲昏头脑,让她霎时间手足无措,不行不行,她强迫自己立马冷静下来。 “你先别动,我先去找医生!”说完拿起手机就跑出去找医生。 江琛醒了,袁徽宁第一时间就通知江家两老和自己的父母,在他们赶来期间,医生给江琛又做了简单的检查,除了轻微的脑震荡,其他的外伤都痊愈得差不多了。 “你睡了整整三天,真的要把我……们都吓死才安心吗?”袁徽宁硬生生在“我”后面加了个字,避免误会。 给他端了杯温水,见他不说话,她浅叹一口气,就想送到他嘴边,他却握住她的手,场面十分尴尬。 “不用……”几天没张嘴说话,喉咙实在沙哑干涩,他接过杯子,缓缓喝下。 没多久,四个老人先后赶来,自然就是没完没了的嘘寒问暖。袁徽宁站在一旁,听自家父母说什么神明显灵了,要找个时间回寺庙还愿之类的,她一向对这种神鬼之说半信半疑,不过江琛能醒来确实要谢天谢地谢医生。 “你们……是谁?” 整个病房充斥着喜庆的气氛,低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,四个字就将在场的人打入冰窖。 “我们是谁?”江二叔率先坐不住,在他眼前挥了挥手,难以置信地扬声道:“我是你爹,她是你娘,你是我们的儿子!” “阿琛,你连妈都忘了?”江母脸色发白,捂住额头,全身无力地靠在丈夫身上。 江琛微微蹙起眉头,漆黑的瞳孔里全是茫然和怀疑,他默默转向袁徽宁,不确定地问:“是吗?” 他的问题像颗子弹精准打在他的父母的胸口,又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落在她的心头,原本的惊喜渐渐被恐惧和不安包围。 一旁的袁母察觉事态不妥,快步出去找医生。 失忆 医生给江琛再做一次CT,检查结果却没有发现什么问题。 总结,江琛失忆了,原因不明。 临近十一月,阳光从毒辣变得和煦,风悄悄的,也温柔了不少。 袁徽宁扶着江琛下来散步,他昏睡了好几天没下床,腿脚不似从前灵光,她搀扶他,用极慢的速度下楼走路。 昨天下午他的父母着急从家里拿了一大堆相册,就看看能不能唤起他的记忆。 从出生到大学毕业,江琛一张张翻过去,眼神迷茫地问:“这是谁?” 他指了指照片里一个圆滚滚的小女孩,江琛的父母站在她的身后,而他和他们隔了半米距离,面无表情。 仿佛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。 “这就是宁宁啊,”江母回答,又给他解释,“她小时候经常来我们家玩,你那时候还没发育,个子没有宁宁高,还瘦不拉几的,整天嫌弃人家,连拍照都在闹别扭。” 江琛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,依然一脸漠然:“记不起来。” 他抬眼看向站在前面削苹果的袁徽宁,小时候圆滚滚的她长大后瘦了不少,不过小圆脸大眼睛还是和以前有几分相似。 再往下翻了几页,江琛就觉得头脑胀痛,眼睛沉重,江母见状,又忙着扶他躺下休息。 三人走出病房外,江母握住袁徽宁的手,语重心长劝道:“宁宁,他现在这个状态,妈觉得离婚的事,是不是缓一段时间再给他说比较好?” 江二叔也搭腔:“唉,他什么都记不起来,现在就告诉他,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” “放心吧,我本来也是打算先放着不说的,总之一切事情都等他恢复记忆再说吧。” 江母抹了抹眼角的泪水,声音略带哽咽:“你能理解就好,这几天也是辛苦你了。” 两人无声地走完一圈后,袁徽宁小心地扶他坐在长椅上,从口袋掏出纸巾给他擦掉额角的薄汗,又拿出保温瓶给他倒了杯温水。 “慢点喝,别呛到了。” 要说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这样细心地伺候别人,算是他赚大发了。 以前两人一旦离开有熟人的地方就立马松手并保持两米距离,现在她给他倒水擦汗简直与家常便饭无异,连她都为自己的一丝不苟、无微不至、体贴入微感动了。 “刚过十一点,你饿了没,还是想再走一会儿?”她收好保温瓶,无意间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脸上。 “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?”她狐疑地摸了两遍,又不放心拿出手机照了照,很正常啊。 江琛突然笑了,如同浮云在苍穹轻轻飘过:“宁宁,你真可爱。” 这哪是随随便便的浮云,那是原子弹爆发后升起的蘑菇云! 袁徽宁被震惊得说不出话,连忙转过身拍胸口试图平复心情整理头绪。 失忆前的他在外人面前都假惺惺叫她“徽宁”,私下毫不客气直呼全名,“宁宁”这么亲密的字眼是从来没在他嘴里吐出过啊! 何况,在她的认知里,他应该和“正面夸奖”并没有任何缘分,因为他会夸奖别人多少都掺着点阴阳怪气的。 “你怎么了?”他拍拍她的肩膀,敛下眉眼,语气真诚,“是我说错话了吗?” 救命,这不是失忆,是夺舍了! 为什么要离婚 午饭后,袁徽宁帮江琛打电话给他上班的诊所说明情况。诊所老板是江琛同校师兄,江琛成绩优异,还去过德国当过两年交换生,一毕业就被师兄挖到自家诊所上班。 有了这层关系,江琛总算可以有时间慢慢休养,话说他就算保不住这份工作,还有家业等他继承……人生真是易如反掌呢。 解决了工作的问题,她在手机备忘录上做标记,接下来还有四五六条,无一不是江琛的事,她不仅是保姆,还是跑腿、秘书、发言人…… 哦,他明天要出院了,她要收拾东西,明天一早就给他办手续。 “叩叩!” 下午两点半,她正在微信询问保险经纪有关他的车险赔偿问题,敲门声响起,她以为是护士进来巡房,便过去开门,映入眼的却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。 “你是……” “您好,我是江先生的代理律师,姓李。”李律师从名片夹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。 她奇怪地看向江琛,失忆的他自然也一头雾水。 李律师站在床尾的移动桌前,一边打开公文包一边解释:“江先生之前让我拟定的清单和协议,我周日就已经做好了,打您电话都没人接,问了您工作单位的同事才知道您住院了。” 听李律师的话,他显然不知江琛失忆的事。 袁徽宁头上警铃大响,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,他已经拿出一迭文件并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:“这一份是您要的财产分割表,下面这份是离婚协议书,您查看一下,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直接说,没问题的话两位直接签字按手印就可以了。” “离婚?”江琛疑惑地看向袁徽宁,她转身捂住额头,只觉得天昏地暗。 随便找借口打发走律师后,转头就发现他正拿着那迭文件认真地看,她自觉无力挽回,只好说出实情:“我们在几个月前就说好了要离婚,本来就打算周一那天去办手续,可是你就在路上发生车祸……” “你手上的都是你委托律师做的,我一点都没过问啊!”她撇清关系。 见他不答话,眼睛死死巴在那一页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上,还以为他心疼分割出去的钱财,她继续补充:“我早就决定净身出户,所以那份财产分割书不签也……” “罢”字还没吐出来,只听见“嘶啦嘶啦”两声,他竟然将文件撕了! “等、等一下!”她慌忙抢过他手里的碎纸,“你、你连离婚协议书也撕了,这份玩意儿很重要好吗!” 江琛表情阴恻恻地望着她:“宁宁,你很想跟我离婚吗?” 废话,不想离婚她在这里干着急什么! 当下心里话不能吐出来,袁徽宁努力维持着最大的体面,尽力换上一个友善的微笑:“江先生,我们之前就已经说好了,而且你在重阳那天还当着爷爷的墓碑和大家宣布了这件事——” “你叫我江先生?”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! 她跟哄小孩似的:“总之,你现在失忆了,等你恢复记忆,我们再谈这件事啊……” 他坚定地表示:“我不会离婚的。” 她假笑道:“因为你现在失忆了才会这样说,没关系哦!” “可是我从没忘记过你,宁宁。” 记忆混乱 江琛的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哀怨,仿佛在控诉她犯下伤天害理、惨无人道的罪行。 他拉过她的手,抬起深邃的眼,用一种从不曾出现的语气问她:“你不爱我了,是不是?” 袁徽宁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,想甩开他的手,却被他抓得更紧,得不到想要的答案,他语气转冷,继续追问:“你是不是爱上别的男人了,那人哪里比我好?” 她仰头翻了好大一白眼,不耐烦地发表郑重声明:“第一,我和你是为了圆爷爷的遗愿才结婚;第二,我们两个没有爱情;第三,离婚是你我心甘情愿,不是我单方面提出来的。” “你爱上了别人,自然对我没有爱情。” 头上顶着几个黑人问号,她甚至气得想笑。 “你够了,别给我泼脏水,我没有爱上其他人,我爱我自己行了吧。”无法沟通,她摇摇头,“放手,我出去叫医生再给你检查,你的记忆和我的记忆好像不一样。” 江琛哪里会放手,他只觉得这女人撒谎功力是日益见长:“哪里不一样了,是你想抛弃我才设局说我失忆才对吧?” 朋友,连生你的爹娘记不起来,这不叫失忆难道叫失智? 袁徽宁从未觉得江琛那么犟,记忆中的他性格淡漠,待人待事永远理智至上,绝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。 她拉过椅子坐下,打算给他好好盘盘什么叫“爱”。 “我的生日,你知道吗?” “六月十六。” 他竟然知道——她有点震惊。 这不算什么,接下来再问:“我喜欢吃什么?” “你不爱吃香菜,吃火锅喜欢蘸芝麻酱加蒜蓉,奶茶喜欢喝三分糖加珍珠,不爱喝有百香果的饮料,因为不喜欢咬到里面的籽。”回答异常流利。 “……”全对。 她神情愣怔,望向窗外,秋天的天空蔚蓝平静,并没有要下红雨的迹象。 仔细想想,她除了日常在家吃饭,和他出去逛街吃饭的次数用五根手指头都能数清楚,他到底怎么知道那么清楚? 难道他是从另一个平行时空穿越到这里的? 见她发呆不说话,他主动靠近,伸出长臂搂过她的肩膀,嘴唇轻轻贴在她耳畔,像哄情人似的:“宁宁,我们没有感情破裂,我依然爱你,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,你直接说,别拿离婚说事,这样不好。” 袁徽宁要不是深知他失忆前是什么鬼样子,差点就要被他这副深情模样糊弄过去了。 推开他,她坐到一旁的沙发和他拉开距离,生硬地说:“你继续休息,我还要处理你车子的事。” 嘴上是这么说,她点开另一个头像,噼噼啪啪打字。 宁贵人:我裂了,江琛不仅失忆了,还外接其他莫名其妙的记忆。 余答应:什么叫“外接其他莫名其妙的记忆”,小的愚钝,麻烦姐姐说清楚。 宁贵人:他的律师找上医院来,还踢爆离婚的事,他不仅不开心,还说他爱我,不要离婚……(鸡皮疙瘩) 余答应:我靠,袁徽宁你这不是赚大发啦!江少爷面相好身材好工作好,这种“三好学生”终于爱上你,你得叩头跪谢老天爷啊! 宁贵人:他恢复记忆怎么办,到时我一样沦为弃妇。(掀桌) 余答应:爽过再说,你不也垂涎他很久了吗?(色)(色) 回家 什么叫“爽过再说”、“垂涎已久”?袁徽宁对以上虎狼之词感到非常无语,退出聊天页面。 余玲还不肯放过她,继续发消息:宝宝,天大的惊喜砸到你头上,说明连上帝都不想让你俩离婚,建议你俩绑死! 袁徽宁不想打字,直接回了个“翻白眼”。 果然看热闹不嫌事。 第二天,江琛的父母过来接他出院,因为他失忆的事,一家人见面就多少有点尴尬。 袁徽宁已经办好出院手续,回来只要拖上一个行李箱和小背包就可以了。 东西不重,江琛非要凑过来抢过行李箱,连背包都不放,她额上冒出几根黑线,在长辈面前,也只能压住心里的烦躁,放柔嗓子:“今天你出院,重活我来做就行。” 江琛垂下眼眉,一脸受挫,但他坚持把包背在身上,就死抓住行李箱的手柄不放。 江家两老见他俩没跟上来,转过身问:“怎么了,阿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 “没……” 趁这个空隙,他迅速抢过行李箱挪到另一边,另一手牵上她的,还使劲撑开她的手掌心,直到十指相扣才满意地往前走。 “你……”见他得逞偷笑的样子,她除了把脏话放心里骂还能做什么。 江二叔和江母同样震惊。 虽说小两口经常是手牵手出现的,但两人的表情一言难尽,他们两老吃过盐巴比他们吃饭还多,早已知晓他俩就是面和心不和,纯粹演戏给他们看。 不过——都说了要离婚,还需要即兴演戏吗? “走吧。” 他倒是神清气爽了,走路也意气风发。 反倒是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什么平行时空了。 这样的江琛太吓人了。 回到江家,江母领着儿子回到二楼的卧室:“阿琛,这就是你房间,这么多年基本没变化,就帮你打扫了一下,换洗床单被子之类的。” 一边说着,她仔细观察儿子的表情,看看他能不能想起什么。 “谢谢。”他客气地说,走进房间,除了简单的家具,还有一台电脑,就没什么了。他发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,拉开衣柜,里面衣服不多,都是男性衣物。 也许是母子连心,江母一眼就察出他心里的想法,解释道:“你和宁宁结婚后就一直住在市区的房子里,所以很多东西都搬过去那边了。” 袁徽宁过了会儿才上楼,跟江母打声招呼:“妈,时间不早了,我回去了。” 听到这话,江琛也看向她,眉头微微皱起。 “留下来吃饭啊,别着急回去嘛。”她这几天不费余力地帮江琛忙东忙西,江母都没来得及好好答谢她,“你陪我们吃完饭,我再叫老陶送你回去也不迟。” 盛情之意难却,袁徽宁不好再拒绝,只好点头答应下来。 吃饭的时候,江琛放下碗筷,对他们三人说:“我打算住回市区的房子。” 三人面露惊愕,尤其是江二叔率先反对:“你一个人回去住,又没人照顾你。” 他的表情很轻松,握住袁徽宁的左手道:“我现在好多了,而且有宁宁陪我。” 袁徽宁差点被嘴里的红烧肉噎死。 夫妻就该同房同床 江琛拍拍她的后背,并拿起自己那杯水给她:“喝口水,别急。” 她抬杯喝水的间隙不忘瞪他一眼,他竟以为她在耍小性子,嘴角不经意染上笑意:“下次我叫阿姨把肉块切小点,这样你就不会噎到了,乖。” 厨房阿姨:谢你。 江二叔和江母瞬间感觉室内降了好几度。 以前这小子就冷面铁心,吃饭就是自顾自地吃,一个字都不可能从他嘴里蹦出来。哪里见过他又是给妻子夹菜,又是给她卷饼蘸酱,然后左一句右一句“好不好吃”“喜不喜欢”…… 撞破头,住院几天,就能换个脑子? 袁徽宁也很难受,她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吃饭,这碗里硬是被他塞得满满的,碍于他的父母在场,她也不好落他面子,只好埋头苦吃。 何况,他们本来就打算让他回到江家休养,他倒好,又将她的保姆工作时间延长。 而她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。 回到市区的房子,袁徽宁就将行李箱拉到客厅打开,把里面的衣服全部拿出来重新洗一遍。 迎面就碰上一脸阴郁的江琛。 她没有得罪他吧? 他主动抱过她手里的衣服,幽幽地问:“为什么我的东西全在次卧?” 就为了这个啊! “结婚以后我们都是分房睡的,你坚持睡次卧,让我睡主卧,你要是觉得不方便,我等一下帮你把衣服什么的都搬回去,反正那边我早就清理干净……” 他抓住话里不对劲的地方,心生不满:“为什么要分房睡,我们不是夫妻吗?” “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两个结婚只是完成任务——” “我们是合法夫妻,就应该睡在一起。”江琛说完便抿紧薄唇,抱着衣服撒气般丢进阳台的洗衣机。 接下来大半天时间,他都没跟她说话,把自己关在次卧里,一直没出来。 接近傍晚六点,袁徽宁在玄关穿鞋,准备出门买晚餐,她不想点外卖,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。 刚起身,身后低沉的嗓音响起:“去哪里?” 江琛穿着一套真丝灰色长袖睡衣,衬出一身矜贵气息,看他睡眼迷蒙的样子,估计是被她的动静吵醒了。 听他这语气更抓奸似的,她不禁皱眉:“出去给你买晚餐。” “你等我两分钟。”他转身回去。 用不了两分钟,他就换上一套休闲服出来,穿好鞋后就拉起她的手:“我们一起走。” 走进电梯,她盯着上面不断下降的数字,还是忍不住告诉他:“江琛,我只是照顾你一段时间,等你恢复记忆,我们就该各走各路了。” 她的手被握得更紧了。 两人走出电梯,他语气里暗含不爽:“宁宁,你为什么总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。” “不是你爱不爱听的问题,这本来就是事实。” 她继续争辩着,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他牵着走:“你带我去哪里,不是这个方向。” 他没有回头看她:“找一个能让你听话的地方。” 最后,他带她走到一片绿化带,躲进一个无人的角落,高楼和大树都掩住黄昏的余晖,下一秒,江琛将她抵在一片光洁的墙上,双手抵在她两侧,低头将她的嘴唇狠狠封住了。 密码 袁徽宁被他说得小脸通红,强行抽出那两只手,翻过身掀起被子把自己裹得密密实实。 江琛也不恼,才刚刚开始,吃点开胃菜就够了,不能吓到她。 “睡觉吧。”他钻进被窝,从背后抱住她,手长腿长的把她锢得死紧,像只螃蟹似的。 她忍不住翻白眼,一根“热铁”抵在后腰,睡得着才怪:“你那里……” 他轻轻吻了温她的侧脸,态度非常正直:“我会忍住的,饿了就跟我说,我会喂饱你的。” 嘴上这么说,他还是忍不住埋进她的颈间,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弱弱询问:“能不能帮我——” “睡觉!”她果断打断他还未说出口的幻想,一天天的,到底谁比较饥渴? 躺了好几天医院,袁徽宁在他温热的怀抱中安然入睡。 一夜无梦。 袁徽宁睡到早上十点才醒来,两眼惺忪,手摸了摸旁边,空空如也。 她赤脚走出去,就听见厨房的动静,江琛从厨房出来,连忙抱起她放到沙发上:“早上地板凉,得小心点,不然感冒了怎么办?” 她闻到了米香,忍不住问:“你在做什么?” 他蹲在她面前,帮她撂起垂落在面上的一缕头发:“我在熬粥,放了瑶柱和鸡肉,很快就能吃了。” 听着很不错,她立马起身,又被他按了下去,没等她晃过神来,他就急匆匆跑回房间给她提出一双拖鞋。 “记得穿鞋。”他在她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,完了就继续回厨房奋战。 她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,除了心脏像小鹿乱撞,同时有股不安在暗流涌动。 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门边巴巴望着男人修长的背影,她竟然会有些不舍,要是他恢复记忆了,自己就得顺理成章和他离婚。 不不不,清醒点!她拍拍自己的脸,警告自己不能被他给的一点甜头就丧失理智。 喝粥的时候,江琛突然提起:“八点多的时候,有个快递电话打给你,我看你睡那么沉就帮你接了,快递也拿回来了。” 她满足地喝完一碗,擦擦嘴:“谢谢。” 上次车祸,他的手机虽然没有摔坏,但屏幕裂了好几条缝,机身都有不少剐蹭的痕迹,前两天她就在官网上给他买了一台同型号的,方便使用。 他的手机好像是没换多久,现在买的价格虽然有所下跌,但仍然贵得吓人,袁徽宁点击支付的时候心在滴血。 算了算了。 至于那台旧手机,她装在透明塑料袋里,一直放在客厅电视柜里。 拿出旧手机和新手机,她准备将旧手机的资料数据全部导入到新手机,完成步骤后不仅要进行面部识别,还要输入密码。 江琛坐在一旁,笃定道:“密码是你的生日。” 袁徽宁无语,不听他的,直接输入他的生日。 密码错误。 他抱住她的腰,重复一遍:“我说了,就是你的生日。” 再次输入她的生日。 手机程序开始运行。 她一脸错愕,怀疑是他之前拿了手机:“你改过密码?” “怎么可能。”江琛正色道,昂起胸膛,理所当然地说:“老公的手机密码肯定是老婆的生日啊,难道你不是?” “……” 回娘家 失忆前的江琛到底在想什么? 袁徽宁对此也很困惑,她不由得想起某一天晚上,本来播着电视剧的平板弹出提示电量即将耗尽,她手上正拿着鸭锁骨呢,于是很不客气地叫坐在一旁的江琛:“帅哥,帮我拿平板充一下电呗。” 他正和别人讨论工作上的事,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:“我记得你应该是手脚健全的吧。” 她无辜地举起双手:“我一手拿着蜜汁香辣鸭锁骨,另一只手也是油腻腻的,麻烦通融一下。” 最后他还是帮她插上充电线,只不过屏幕长时间没碰,就锁屏了。 她咧着嘴,得寸进尺道:“密码7799,麻烦再动一动你的小手指?” 他瞥了瞥茶几上的好几个塑料袋装的卤鸭,对此嗤之以鼻,冷嘲道:“要不你叫鸭爪帮你按一下?” “你不是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做吧?”她故意装可怜,嗲着嗓子,“好歹我故意把平板密码改成7799,就是为我们的婚姻许下‘长长久久’的愿望,难道你就不想和我百年好合,幸福长久吗?” 自然,她当时说这些就是为了膈应他的。 后来他还是帮她点开密码,他不想继续和她待在一起,就回房间了。 第二天,两人出门上班前,他告诉她:“等爷爷的事情过去得差不多了,我们就商议离婚。” 大概是被她昨天的玩笑话吓到了,所以一大早就进行紧急警告。 她当然也是表示没有任何意见。 所以,他故意在手机上设置她的生日密码,也是为了刺激她? 下午,袁徽宁和母亲说好要回去再收拾几件衣服,她打算自己回去,可江琛就像个粘人精,非得缠着她一起回去。 “你一个年轻女人坐网约车很危险的。”他表情很严肃,又给她说起近几年网约车案件,搞得她全身发毛,他倒是可以名正言顺陪着她回去了。 “陪妻子回娘家也是丈夫的义务,所以你不能剥夺我完成义务的权利。”坐上车后,他将她的手裹在掌心里,表现得理直气壮。 得知女婿也要过来,袁母特意又多炒了两道菜,袁父则拿出上好的龙井招待。 吃饭的时候,江琛夹了几块鱼肉,细心挑出里面的小刺才放进袁徽宁的碗里。 她埋头吃白饭,桌下踢了踢他,暗示他不用这样。 可他装作不懂。 袁徽宁不想再搭理他,夹了块鸡肉,却被他抢过去了。 然后,江琛就把自己碗里的另一块换过去,“那块是鸡胸肉,你又不爱吃,我这块是鸡翅根部分,给你。” 在座两个老人傻眼了。 尤其是袁家父母,印象中的女婿确实斯文有礼,但那么贴心照顾女儿……好像还是第一次。 她多少都习惯了,只是随口说了句:“我自己来就行。” 袁母出来打圆场:“阿琛,别管她,你也多吃点,不好吃就直说啊。” “不会,都好吃。”他微笑道,语气温和,与平日冷若冰霜判若两人。 袁父朝袁母使了使眼色:你看看,他以前哪会这么说话,最多就说一个“嗯”,两个字“好的”。 怎么今天还夸上了? 厨艺难得被夸,袁母可乐了,一顿饭下来笑容就没消失过。 过夜 本来只是吃个饭收拾完东西就回去,袁家父母坚持让他们留下来过夜,明天一起喝完早茶再回去。 以往袁徽宁自己回来就会小住两叁天才回去,和江琛一起回来都是当日来回,因此听到父母的提议,她不确定地看向男人。 意料之外,江琛欣然答应。 袁母和女儿一起在房间更换床被,不禁感叹:“不知是喜是祸,总感觉阿琛失忆后变了很多。” “是啊,稍微多了点人味。”袁徽宁装好枕头套,这点她没有否认,失忆后的江琛确实比以前好相处太多了。 “你俩还有没有机会……” “妈,你别想了。” 两人铺好床单,袁徽宁坐在床沿盯着自己的脚,发出很低的叹息:“等他恢复记忆,咱俩该离婚还是会离婚,所以你别抱希望了。” “行行行,你们自己处理好就行。” 晚上,她陪江琛出去买套睡衣和贴身衣物,这人挑剔,就不喜欢别人穿过的衣服。 买完衣服回来后,江琛就变得怪怪的,沉着脸不说话,好像在深思什么。 袁徽宁的心也跟着突突的,怕不是恢复记忆了? 怀着忐忑的心情躺下后,她并没有睡意,望着窗帘下流泻进来的月光,脑袋在放空。 一双长臂从身后环住她,后背迎上一堵温热的肉墙,耳边传来低沉的叹息:“宁宁……” 话音刚落,他就咬了她的耳垂,又含在嘴里舔弄着,她被他弄得浑身酥麻,连骂人的话都化在嘴里,说不出来了。 他掰过她的身子,伏在她身上吻过她的额头、嘴唇、侧颈…… 袁徽宁紧张得不敢动弹,思绪涣散,只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吻在锁骨上落下,正当她以为他会有下一步动作时,他侧过身抱紧她,埋在她胸前发出浓重的喘息。 “你……”这样就结束了?不对,她期待什么! 他抬起她的下巴,贪心地啄了啄她的嘴角,眼里藏着浓密的欲念:“对不起,我不该这么着急的,可是我忍不住。” 他拉过她的手,手指交缠,嗓音略带沙哑幽怨:“我没给你求过婚,也没拍过婚纱照,更没有仪式,怪不得你想离开我。” 呃,不是,你哪只眼睛发现我是因为表面功夫才要离婚的? 江琛自顾自地说,又低头亲亲她的手指:“回去我要专门找人定制一对戒指,这样你就会放心了。” 他摸着那光滑的无名指,心里百味交杂。 怪不得。 她忽然想到买完衣服回来路上,有经过几家珠宝店,他时不时就停下来,看两眼再走。 “其实——”有红本本就行了。 后半句还没吐出来,他继续说:“过两天我找人发些设计图过来,你可以慢慢挑,我不怎么会挑珠宝,不过你喜欢哪种就说,价钱不是问题。” “阿琛,我不需要——” 他捂住她的嘴,深沉的目光凝结在她脸上:“我们说好的,不提那两个字。” 她有苦说不出。不是,谁跟你说好了?那是等你恢复记忆。 他蹭了蹭她的侧脸,又不舍地封住那不听话的小嘴,用舌头顶开她的牙齿,勾起柔软的小舌就是一顿吸吮,舌根被吮得发麻,她唯有发出无助的哼唧声,他依然不放过她。 薄唇细细碾过被亲得发红的小嘴,餍足后,他转身让她伏在自己身上,大手来回抚过她的后背。 她趴在他胸前,听着健康有力的心跳声,一时间也迷茫了。 “宁宁,我真的想和你过下去,你别总说伤人的话好不好?”